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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变的羁绊
来源单位:全媒体实验创新中心(研创中心)       发布时间:2019-01-07      


“无论何国何人,大都承认‘爱己’是一件应当的事。这便是保存生命的要义,也就是继续生命的根基。因为将来的运命,早在现在决定,故父母的缺点,便是子孙灭亡的伏线,生命的危机。”

——鲁迅《我们怎样做父亲》

片尾,灯亮,人们恍然归于现实,带着几声短叹。

尘封了五年已久的《狗13》终于开始放映“成长”了,属于一代人的所谓的“和世界握手言和”也总算被残忍剖析了——不过是对现实妥协罢了。

家庭对个人成长的影响再次成为媒体与大众讨论的中心,那些关于已然畸变的亲子羁绊的故事在这个时代的各个角落轮番上演,受访者们吐露着自己的心声。

“他们看似对我关怀备至,实则是在剥夺我的自由。从小他们就对我很严格,‘精英式家庭教育’背后是对我身心自由空间的无限侵占,无法挣脱,无力反抗,如今的我甚至已经渐渐麻木,习以为常了。”

父亲是位工程师,母亲是位高中语文教师,来自浙江某高校的小徐(化名)从小接受着“精英式家庭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然而,家庭美满的外壳下满是他被迫服从的苦涩。他把父母的爱形容成是生命中的有着蜜糖外壳的枷锁,他们打着“为你好”的幌子一次又一次地进行道德绑架,热衷于把自己的感受强加给他。强行被改的志愿、不想参加的兴趣班和比赛、不被重视的爱好,这些伴随他长大的东西终于在某个时刻让这个男孩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成长就是学会把呐喊降至无声。

“世界上最自私的话就是‘我这是为你好’,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品,我也不想呆在他们给我建造的象牙塔里面,如果真的像《狗13》中李玩说的那样,有平行时空存在,希望另一个空间的我可以与父母平等地相处,独立地去成长,和世界无限碰撞。”小徐将内心对亲子关系和生命之旅的憧憬寄托给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在谈到家庭教育与父母个性对个人的影响时,小徐坦言,父亲是一个非常功利、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自己的个性也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平日里大男子主义,而且没有同情心,常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交友方面,他也是一味地扩大自己的朋友圈,以认识更多可以带给他一定利益的人,比如学霸、官二代等。“我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和父亲同样的人了,他的个性潜移默化地被复刻到了我自己身上,我不喜欢自己,但不知道怎么去改变。”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家’这个东西。”

小镇女孩小周(化名)和小徐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她孑然一身,她野蛮生长,她成为自己的盔甲。

父母在小周上幼儿园的时候便因情感不合离婚了,父亲不务正业,母亲开启新的婚姻生活,她只好和年迈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而她的爷爷奶奶是深受封建迷信思想影响的老人,重男轻女的家庭氛围让身为女孩的小周无法感受到爱与温暖,反而越发自卑。不爱说话,喜欢独处成为大多数人对小周的第一印象。“高考的失利,理想的破灭与爷爷的离世成为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伴随着痛苦与焦虑,小周在18年夏天被诊断为中度抑郁症。

“父爱的缺失,让我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性格也非常倔。而妈妈也因为忙于新工作与新家庭,几个月才能见到一次,所以我对我妈妈也没什么感情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家’这个东西。”家庭带给她的创伤被她几句带过,她认为,很多东西是无法改变的,比如她的家庭,现在的她已经想明白了,与其抱怨上苍的不公,不如坦然接受。访谈最后,记者问到小周对家庭这个概念的界定,“可以互相理解和爱的。”小周笑着给出这样的解读。在这个还在成长阶段的女孩心里,对家的渴望还是一如既往地浓烈,但她在试着慢慢地独自成长,无法获取爱的滋养,便学着成为自己的光亮。

我不知道我出生的意义何在。因为母亲的影响,我从小就很自卑,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里。我羡慕那些自信的孩子,甚至羡慕我的妹妹。当看到母亲给妹妹讲述妹妹小时候的趣事时,我极度地憧憬,也想拥有温馨的家庭氛围,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奢求。”

“我很羡慕李玩,她曾经有过听摇滚放纵、同长辈顶嘴的少年时代。这一切,都是我所奢求的。”于晓(化名)在看完《狗13》后有着和大部分人不同的感叹。

电影中的少女李玩,在家人看似热切的关怀下渐渐长大、懂事,被迫褪去少时的傲气与叛逆。李玩就像一个缩影,许多人都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恣意又压抑的少年时代,找到共鸣。但对于于晓,成长只有压抑,心底的叛逆还未成芽时就已被扼杀于幼时。

这个千禧年出生的广东姑娘在家中排行老三,有姐姐、哥哥和妹妹。从出生起,她就在姑姑家、托儿所和远在浙江的舅舅家来回周转,直到16岁,才回到“真正”的家中。

“生活在浙江的10年的时间里,我没有回过家,父母也没来看过我,只是偶尔会来几个电话。”其实于晓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很小的时候,她便感受到母亲对她的冷淡,被安置到没有被子的房间里睡觉,放假时被遗忘在托儿所门口,莫名其妙地打骂,如此种种,都让于晓从幼时就在潜意识中被烙下难以抹灭的观念——我是“不受宠”的孩子。

由于“不受宠”,自记事起,于晓无论是生活在舅舅家,还是自己家都是小心翼翼的。家庭成员淡漠的态度,冷冰冰的家庭环境,使年少的她曾一度动过轻生的念头,也让长大以后的她只想逃离家庭,去到遥远的城市重新自己的生活。

父母在他年幼的时候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时间还没有抚平他的伤,却早已抹平了他们的回忆。从此之后,他所有的失败都可以被归因为自己的不争气,所有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嘲讽他的脆弱。没有人想到,是不是要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阿宏(化名)的故事是由他的表妹阿并(化名)讲述的,在阿并眼里,那个十分富裕的家庭毁了她表哥的一生。

阿宏的父母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跟了父亲,姐姐跟了母亲。父亲整日忙于家族生意,基本上很少回家,母亲自离婚后也再没有管过他。

“父母离婚是很多人都经历过的事情。但可悲的是,阿宏的父母完全不顾忌他,把厌恶与争执残忍地铺现在小小的他面前,他们处理矛盾的方式给他造成了无法弥补的痛楚。”家庭巨变加剧了阿宏的性格扭曲,使他敏感易怒。他渴望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因此会做些有点过分的恶作剧。他掌握不好人际相处里的分寸,别人稍微表示一下客套,他就会误以为两人已经很熟悉了,然后开一些恶劣的玩笑;别人稍微表示一点厌恶,他就会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恶意相待,陷入深深的自怜自艾。没有人在意他冷暖善恶,也没有人教他如何成长。

“他特别会在想象之中夸大自己所受到的伤害,然后更加拼命地寻求别人的关注和保护。”阿并试着解析阿宏的行为,“他很没有安全感,一边觉得世界都亏欠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一边又深深地厌恶着自己。”性格上的别扭使阿宏成了一个令人生厌的人。他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只能偶尔和自己的表妹诉说一下。

高中时,阿宏就放弃了学业,步入了社会。“当时,阿宏其实内心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是因为参与的是家族生意,和他一起的人都是笑里藏刀的人精,他必须要在这些人之间周旋,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于是他在痛苦中飞速成长。”阿并有些感概,“他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但是他还是没有朋友。有时候,我会觉得,他这种成长,只是从原本的鲜血淋漓变得麻木和自暴自弃而已。”

没有人想到,要对阿宏说一声“对不起”,也没有人会在意阿宏经历了什么,他们只会觉得“矫情”。“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在阿宏的处境,会不会比他好。”阿并说,“答案是不会。阿宏是一个悲剧。可怕的是,我们会不会成为这样的一个悲剧是无法自我选择的。我们无法选择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也无法面对什么样的命运。阿宏的存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我们得到的,都只不过是侥幸而已。”

亲子间羁绊的线不断拉扯,于子女成长与人格塑就而言,家庭教育可谓极其重要。而成长面临着重重险境,在许许多多畸变的关系里,往往充满变形的伤害。

这是一代人的烙印,是无可躲的命运,是无数人想改变的现状。时代在前进,亲子相处与家庭教育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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