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传媒学院

莫言曾经在《丰乳肥臀》的序言里写道：“把长篇写长，并不是事件和字数的累加，而是一种胸中的大气象，一种艺术的大营造。”从清末到社会主义新时期的这段岁月，是很多作家乐于描述的。莫言乐于写，余华乐于写，霍达也把她的代表作放在这段动荡的年代里。

《穆斯林的葬礼》中有宏大的元素，玉文化、伊斯兰教文化、世界大战的背景……然而“元素”就如同“符号”，是否能融入小说的灵魂中要看小说中是否有足够的张力。我总觉得霍达在这方面只做到了一半。在这本书中有几对冲突，大者，有穆斯林文化与华夏文化的冲突、传统文化与新文化的冲突；小者，有主人公的感情纠葛、梁冰玉和梁君壁的爱与恨、玉器梁和蒲绶昌的敌对……梁家一家人都是穆斯林，他们与汉族人能和睦地相处，但是在回汉婚姻等重大问题上却讳莫如深。他们看待回族人的血统就像韩子奇看待自己的玉器一样。回族是一个团结的民族，这种团结也来源于回族人在强大的汉族人中的弱势地位，正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回回必须善待每一个从家门口经过的回回，回回珍惜彼此相遇的缘分。

除了对卡菲尔的抗拒心理以及独特的回族风俗，梁家的老一辈人尤其是韩太太和一个传统大家里的汉族老太太并无不同。她为了自己的家庭忍辱负重，她固守传统讲求儒家纲常，她有很强的门第观念，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敢于玩弄心机……回族文化原本就是穆斯林文化与华夏文化碰撞以及融合的产物，好比满族可以在武力上征服汉族，但是却在文化上被强大的汉族征服，小说中体现的回族文化亦是如此。我在一开始认为如果把穆斯林的身份从小说中抽取出来，故事还是能够继续下去；然而，在看完小说后我感到，回族人独特的心理结构，对他们在一些纷争中的所作所为做出了合理的解释，比如梁冰玉对外族人的抗拒、韩太太对韩新月与楚雁潮婚姻的反对……穆斯林也许是世界上民族与宗教同一度最高的大群体了，它保持着神秘而瑰丽的色彩，让异教徒难以靠近。

那个年代是一个巨变的年代，与梁君壁不同，梁冰玉是个“出走的娜拉”式的人物。她们渴望自由，于是带着一腔热情与勇气走出家门寻找幸福。然而自由与传统纲常是存在冲突的，那个时代的自由也有盲目的一面。我并不认为自由可以突破伦理。

韩新月是本书的灵魂人物，如果将其置于当下的环境，也许可以称的上是“女神”。这本书里几乎所有人都是悲剧角色，或者说所有人的悲剧性都被放大——这也是我觉得作者缺乏自信的地方。然而，韩新月的一生似乎都是被前一辈的悲剧钳制着，这不得不说是悲剧中的悲剧，也是梁冰玉追求“自由”所带来的后果。韩新月与楚雁潮的爱情是理想化的——志同道合，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似乎颇为动人，比如鲁迅和他的第二任妻子，也是突破了传统。然而，韩新月与楚雁潮终究没能突破宗教的鸿沟。

几个世纪以前，伊斯兰教充当着东西方文化的使者，然而现在他们中的很多人却对西方充满敌视。阅读这样一本书，可以帮助我们了解穆斯林的心理，更加深入地体会他们在文化中的适从与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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