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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的妥协
芥川龙之介全集之短篇小说 书评
来源单位:其他       发布时间:2014-05-12      

初次接触芥川的小说是在往年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正值启蒙岁月的我,那时天真的认为人性的复杂也不过银幕上的犯罪那般粗暴,最终会被法律制裁。春的盎然生机让我的心情格外美丽,在旧书摊最廉价的摊位上,本着书籍《罗生门》封面上挣扎的模样,我站在那里翻阅,生硬直接,竟被深深吸引,天不知不觉黑下来,读完其中一篇《山药粥》,我的脊背发凉至顶,那种“希望已达的不安,是幽暗绝望的开始”之感横亘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从此之后,俳号“我鬼”的日本小说家,芥川龙之介,似汹涌隐忍的古典风格的水漫过心头,我那受过圣水洗礼般的心智邪恶地深根发芽。人性的根本是什么?我问自己。

小时候,最先使我感知到人的复杂是自己父母平日的行径。我的曾祖父去世那年,半夜听见他们在讨论财产分配问题,隐约能明白这是有背道德,而这种孝道的意识,竟也是他们素日教给我的。后来关乎待人处事的种种行为,也给我留下了不少遗憾,是大家司空见惯的自欺欺人,它们不完全违背道德,却能模糊道德的底线,所行之事,远在规章制度体现之下。“道德是权宜的别名,大约如‘左侧通行’之类。”芥川龙之介就毫不忌讳地为之解释,“良心也许制造道德,而道德至今仍未造出良心的‘良’字。”在渐长的岁月中,我从道德理解人性,逐步掺入了权力这种概念,面对现实生活中的各种忍让行为,我更愿意偏向理解为浪漫的卑躬屈膝,强者可以蹂躏道德,而弱者则又受道德的爱抚。“遭受道德迫害的,通常介于强弱之间。”芥川的思想像渗着酸腐气味的 面包,使我又爱又怕。对人性的判别,我们冠以道德的标尺。而在芥川眼里,道德不过是一种工具。恶其罪而不恶其人,也是我因此改变的一大人生态度。

《罗生门》是作者在1915年发表的小说,故事取材于古典民间文学《今惜物语》中“罗城门上层见死人盗人语第十八”的部分情节,芥川的大部分小说取材亦是如此,加上他自身的想象力,最后精辟呈现。《罗生门》讲述的是一个被主人解雇的贱民,黄昏后在罗生门城楼上思考是否要偷窃为生或是遵从道德而饿死。他看见一个老太婆在城楼的无名尸头上拨弄头发,准备编织成假发卖钱。他出面制止并责备她亵渎尸体,老太婆辩解道,这个死人生前做鱼肉买卖骗人维生,同时也表示自己是为了维生才拔掉死人的头发。贱民听了之后心性一念之间转善为恶:“大家都要求生存,不是吗?”瞬间转为强盗打昏老太婆剥去她身上可以变卖的衣服逃离。通篇的描写干净利落,不留修辞的余地。从此篇读起,至《竹林中》,《蜘蛛之丝》,那种人性的自私丑恶,如同蝗灾铺天盖地而来,甚为壮观。“一国之众,九成以上为无良心者。”这句看似无理偏激的话,隐没在文章中为点睛之笔,心生叹服。

芥川对宗教的认识,也是我认识的作家之中较为清透的。《诸神的微笑》、《南京的基督》和《鼻子》是我较为钟爱的几篇。其中《鼻子》通篇让人觉得滑稽,读罢,起初只剩下“舆论的价值仅在提供舆论的乐趣”之类的感悟。再读,了解芥川融入了禅宗的“三境界说”之后,通篇的感觉就变了,“人类最终走不出命运的藩篱”,作者彻骨而痛苦的人生观在这里体现地十分完整。对芥川而言,世界一直就是灰冷而阴暗的。相比较其他自杀的日本作家,芥川是我最为信服的一个。若说,太宰治是骄矜的天使贵族,那么芥川则更接近神性。芥川也说过,神为人所同情的,是神的不能自杀。他是以自杀这种权力而自傲,我们更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在芥川涉及宗教神话的小说中,又体现了他肯定道德存在的必要性。在《南京的基督》中,妓女最终因相信基督和自己的真诚而得救。在《杜子春》里,主人公杜子春因孝道而重新破戒,过上凡人的生活。在《蜘蛛之死》中,一个强盗在佛陀的怜悯下,原本可以凭借蜘蛛丝从地狱中得救,却为一己恶念赶走其他罪人,被佛陀所弃,堕落于地狱中永劫不复。芥川的言语精辟,连表现手法都可忽略,正是他的巧妙之处。若把村上春树初期的小说拿来作比较,会有一种相形见绌的“错觉”。

不过,芥川在对人性鞭挞的同时,也不忘向世人表达他对艺术的见解。从《地狱变》这种十分极端的人间悲剧里,权力和艺术的对峙,体现了暴虐统治者对艺术的摧残。后来在读芥川全集时,也记下了这句话:“古往今来,虔诚的艺术至上主义者大抵是艺术上的败北者。正如坚强的国家主义者大抵是亡国之民一样------我们任何人都不会追求我们本身已有的东西。”在我眼里,芥川对艺术的理解否定了大多数艺术追求者。若说艺术是人类本身所持有的天赋,那我们对艺术的态度也就明了许多,现今时代也不会出现不胜举的伪艺术,芥川对艺术的严谨该作为榜样。

回顾现中国文学界的现状,我虽也不甚明了。但素日对文化艺术的感知能力太弱,也就能断定荒凉的客观现实。芥川的小说读本在中国的出版,少为人所知。当初想买一套芥川全集,竟只有山东文艺出版,封面装帧也不受我喜爱,就此作罢。在大众中流传的《罗生门》,竟也是黑泽明在1950年拍的电影,而其故事实则取材于芥川的《竹林中》,人人赞扬黑泽明的电影天赋,却不知其源,诚为芥川愤愤不平。总之,我有幸认识了这位大师,就此珍藏而自勉,坐看路人无知盲从,一笑置之。

文章作者:先锋通讯社桐乡记者 陈贤快 编辑者:李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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