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传媒学院

谈起本片，不禁让人想起《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仿佛这一类混搭异想元素的爱情电影，总在字数偏多的片名中就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而此片真正的非凡之处在于，表面上是主人公陷入了一个举步维艰的困境中，由他自己去实现从被动到主动的抗争过程，而实际上则是观众被牵着，然后自己就把情感价值观无意识地代入到电影里，最终探求到爱情的真相——这部展现梦境历险的love story虽说没有琼瑶的那般轰轰烈烈，但又的确是每个人心底都曾吟唱过的小恋曲，有点科幻，有点温暖。

反盗梦分子的游戏

毫无疑问，电影的男主人公约耳，在经历了一晚上的“洗脑”之后，已经成为了一个标准的反盗梦分子，要和企图删除克莱门汀的家伙们斗争到底。不过，从某种程度上看，真正的反盗梦分子应该是本片导演米歇尔•冈瑞。《永恒阳光》比不上《盗梦空间》的大投资和强力卡司阵容，比不上《红辣椒》的诡谲和艳丽，甚至比不上《穆赫兰道》的步步惊心，但冈瑞却依靠有限的投资，在小格局里玩转了一把梦的历险。

梦境中迷幻、绝望的感觉，主要是依靠摄影和灯光的风格一起营造出来的。影片有多处约耳拉着克莱门汀奔跑的桥段，而拍摄到近景时基本上都依靠手持摄像机外加一束类似手电筒的冷光烘托气氛，令观众产生一种好像医生做手术时的窥视感，恍惚间又让人发现有纪录片的风格。在展现约耳的某一段记忆即将消失时，灯光有意弱化了主角周围景物的照明范围，有时还伴随着摄影机的虚焦。这些简单的拍摄手法的技巧虽小，却无疑对整个电影基调的奠定起了巨大的作用。

而在表现梦境“混乱”的特点时，影片则更多采用实物道具和电脑特效的方法。比如突然出现在冰天雪地的海滩上的床，以及突兀地立在大街上的治疗机器等，还有两个值得单拎出来的情节，其一是正在餐馆吃饭的约耳突然发现窗户外面的街道变成了书店内景，另一个是约耳在屋子里想象着自己童年下雨时的场景，不一会儿屋子里就真的开始下起雨来了。这些有代表性的片段足以显示出做梦时思维的混乱与无序，甚至可以让人感受到导演隐约传达出的一丝温暖的童真。并且，不得不说的是，电脑特效的运用又让影片的感染力如虎添翼。有一个连续的长镜头，是约耳下车之后沿着人行道边跑边想追上克莱门汀，却发现无论往哪个方向，最后自己都会跑到原地，克莱门汀总是在朝相反的方向不断走远——这一场所淋漓展现的内容已经超越了空间的错乱，更透露出人物此时此刻无能为力的心境。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相较于科幻元素的运用和展现，对于爱情的思考才是这部电影真正想要表达给观众的。在约耳和克莱门汀的爱情历程中，我们看不到诸如《泰坦尼克号》上的生离死别或者《罗马假日》里面的阴差阳错，有的只是碎片一般普普通通的日子——两个人两张嘴，为了琐碎的事情发生口角，为了要不要孩子就在街上大吵起来，一起在清晨的床头相互腻味，又一起在家里的沙发上情意缱绻。以至于这些零碎的片段如果没有其他的故事情节点做助推剂，观众们早就会沉沉睡去，而导演似乎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大声宣布：“这儿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绝对没有女孩子们理想中的爱情！”不过，这种写实风格的爱情桥段在浪漫程度上虽远不及某些其他同类型的影片，但在营造真实性上的优势已经俨然拉近了与观众之间的距离。可以说，影片借此向我们展示出了多数普通人的爱情，平平淡淡，但又那么真挚。

而在故事最后传达出来的爱情观上，几乎所有人都能读出这样一种态度：它并没有刻意追求《大话西游》中那种“爱你一万年”的“天长地久”，而是选择了《西游降魔篇》里类似那一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曾经拥有”。在故事的结尾处，重新找回记忆的男女主人公已经可以预测到他们的爱情会如何发展，那就是，随着时光流逝，两个人由于性格方面相差太大，还是会在修成正果前就不停地抱怨对方，然后连仅存的一点宽容与体谅也会烟消云散，最终各自分道扬镳。然而观众却没有看见这两个人因为这太过理性的思考而放弃了当下所拥有的珍贵感情，而是目睹了他们在走廊里重新言归于好，末了又一起在雪地里相互追逐打闹。在普通观众看来，那时从两个人口里接连蹦出来的“Okay Okay”似乎很难理解，但其实这并不只是“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的简单信号，更代表了一种妥协，就是明明知道我俩以后肯定会厌倦彼此，但还是无法抗拒现在就想在一起的冲动，因为我们曾经失去过对方一次，所以现在只在乎当下，只珍惜还未变质的爱情——看似带着一丝不负责任的冲动，但谁又能说这不比那一万年的誓言更让人感动呢？

《永恒阳光》让人感动的又一个原因是它并没有仅仅止步于爱情观的表达，而是在此基础上又做了有关爱情真相的探寻。电影里那个虚构出来的清除记忆公司，一到了情人节前后就会人满为患，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是大家几乎都相信，如果没有了关于某个人的记忆就可以不再爱他或她（不论是剧中人或者是现实中的观众都多多少少有这种想法）。可是结果呢？约耳和克莱门汀失去了彼此的记忆之后，鬼使神差地又在他们初次相识的海滩上相遇，仿佛命中注定似的重新开始恋爱；而在影片的另一条线索中，职员玛丽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自己的已婚上司霍华德，却发现自己之前就这么爱过一次，只不过是由于记忆清除而不记得罢了。这似乎是在和大众的观点唱反调，因为我们可以清楚地在电影里看见，就算有一对情人不再拥有彼此的记忆，他们还是会依靠恋人之间特有的感觉，又重新发现、爱上彼此，仿佛是在经历一场爱情的轮回。虽然我们总会对自己的爱人说“我爱你，心里有你”，但导演却借此片告诉我们，记忆并不是恋爱中最重要的因素，因为不管你清不清除记忆，爱情一直都在那里，两人之间那种心有灵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才是引导他们最终走到一起的最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