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传媒学院

准备带孩子一起看电影的家长们可能会对这个译名犯怵，嘀咕着这部听起来像恐怖片的动画究竟适不适合把它拿来给小孩子们看。但是就算父母们不能陪自己的孩子傻乐，也不妨碍《鬼妈妈》成为动画片中的“异类”——哥特式定格动画的经典。

蒂姆·波顿的风格再现

一说起哥特，第一个被想起来的人应该是蒂姆·波顿，不过本片导演亨利·塞利克虽不是哥特风格电影专业户，但就各种视听元素来看，《鬼妈妈》已经继承了波顿的衣钵，也在此之上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首先抓住人眼球的就是电影中对比强烈的色彩。在真实世界，一切景物仿佛都被洗去了颜色，目之所及非灰即白，就连卡洛琳住的那幢“粉红城堡公寓”都完全看不出粉色的活泼，死气沉沉堪比寂静岭，更恐怖的是室内的灯光也充斥着青绿色和冷蓝色，诡异之极。不仅如此，卡洛琳身边的人们好像都习惯了没有色彩的生活——有一场戏是真妈妈给卡洛琳买校服，结果买回来的衣服全都是深灰色的，而卡洛琳喜欢的颜色鲜艳一点的橙色手套硬是被真妈妈给退了回去。相比之下，鬼妈妈世界的颜色则华丽鲜艳得多，不论是屋里屋外都被各色灯光装点得像嘉年华一样。更绝的是，当卡洛琳来到假爸爸打理过的花园参观的时候，路边各种瑰丽美艳的花竞相开放，辅以奇异的小生物做点缀，让人不禁想起潘多拉星球，直到镜头上升，在空中向下俯视，此时花园里的花发出各色亮光，刚好组合成卡洛琳的笑脸。这一段应该是全片当中最有视觉冲击力的部分。如此艳丽的颜色构成了一个充满诱惑的万花筒，然而同时也暗示着潜在的危险——正如鲜艳的昆虫多半有毒一样，浓烈的色彩也让银幕前的观众深陷其中，慢慢“中毒”。塞利克在本片中通过色调的不断对比使一个黑童话也具有了表现力强大的彩色视觉效果。

除开色彩元素，不同的运镜和取景技巧也为营造出色的悬疑氛围加了分，并且，某些升降镜头或者静止镜头的使用又是建立在场景重复出现和不断对比的基础上的。比如卡洛琳在整部电影中有三次经过自家后山上有一口古井的小树林，这其中前两次的运镜方式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先俯拍跑下山坡的卡洛琳，再水平横推摄像机，通过树影的掩映衬托出卡洛琳的慌张与恐惧感。而看似相同的场景却依据剧情的需要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视觉效果和氛围，第一次是用一片荒芜凋零的树木凸显了卡洛琳初来乍到和面对未知的恐慌；第二次则是用枝繁叶茂的树林来作为周围的环境，既和现实世界的场景做了对比，又配合着音乐反衬出了卡洛琳的孤立无援和因害怕而想赶快逃离的紧迫感。

而音乐和配音效果更是《鬼妈妈》中不得不提的精彩元素。影片正式开始之前是一段鬼妈妈制作卡洛琳娃娃的主观镜头——随着摇篮曲一般的低沉男声和活泼女童声的交错吟唱，一双怪手开始将原来的娃娃慢慢拆开。正片部分的主要旋律则用竖琴和小提琴打底，加上清冽的女声或急或缓的配唱。整体的音乐风格都接近波顿的《爱丽丝漫游仙境》，多一份神秘感而少一分单纯的恐怖。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本片作为一部儿童电影，所采用的叙事手法简单直白，时间顺序外加单线结构就讲好了整个故事。人物之间的对立关系也是显而易见，主要是两个女性角色的较量，即卡洛琳vs鬼妈妈。卡洛琳同每一个正要经历青春期的女孩一样，有点叛逆，有点渴望独立，又渴望工作狂爸妈能多花点时间听听自己的心声。搬到新家之后，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满，公寓楼破旧得就像一座鬼屋，自己的邻居们一个比一个古怪，出去玩的时候还会被一只大眼黑猫和一个小男孩跟踪，连家里的晚餐都是黏糊糊的粥，让人恶心之余还要怀疑里面有没有毒……恰恰是看似一团糟的生活和卡洛琳渴望现状有所改变的心态给鬼妈妈钻空子提供了良机。这个真身像只蜘蛛的老妖怪就靠诱惑毫无防备的儿童并吸食其生命过活。在鬼妈妈专门制造出来引诱卡洛琳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截然不同的，饭菜的丰盛程度直逼中产家庭的圣诞晚会，靠谱的朋友绝不会像话痨一样逼疯你，晚上还有国家剧院级别的演出——有点儿不同的是，这个的世界里的每一个人眼睛上都被缝了纽扣。而随着剧情的推进，当卡洛琳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是鬼妈妈的猎物、眼睛也要被缝上扣子的时候，人物的抗争也就开始了。

卡洛琳对抗鬼妈妈的过程可以被看作一个女孩冲破“专横”的“母爱”顺利成长的故事。不同于《魔女嘉莉》中嘉莉的癫狂暴力或者《海扁王》中超杀女自我认知的困境，卡洛琳更像宫崎骏动画作品中的女性角色，天生就具备克服万难的特质（比如千寻），因此她抗争的过程中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面临困境时会靠超凡的坚强解决一切。而鬼妈妈却是一个从头坏到尾的十足大反派，用自己能满足愿望的能力来猎捕经不住诱惑的童男童女。她的心机之深，很了解欺骗小孩子需要什么：花言巧语、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再加几颗糖衣炮弹。从另一面看她又是一个暴君，不单想要在卡洛琳的眼睛上缝纽扣，对于自己操纵的填沙布偶都是暴虐不堪，俨然纣王再世。这两个女性的针尖对麦芒为影片后半部的戏剧矛盾做足了铺垫，但最终，卡洛琳还是摆脱了鬼妈妈畸形的母爱，学会了包容自己真正的父母，完成了成长的蜕变。

《鬼妈妈》的另一个迷人之处在于，它有着寓教于乐的意味，带有恐怖色彩的故事也散发着亲情的温暖。全片俯拾即是的丰富想象力足以吸引每个人，而且以儿童文学为蓝本的电影依旧保留了小小的幽默感，比如开头卡洛琳关了屋子电源的桥段，这也使得电影更适合儿童观看。更可贵的是这个毫无说教痕迹的童话，能让成人看完之后反思一下亲子关系（尤其是母女间），让孩子流了冷汗之后明白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糖的道理，这恐怕就是《鬼妈妈》超越一个童话本身的最大意义。

从形式到内容，都可称《鬼妈妈》为定格动画的杰作与经典。我们需要迪士尼的载歌载舞，皮克斯的天马行空，吉卜力的唯美清新，也需要定格动画的真实与纯粹，希望整个定格动画界能够在未来继续为我们带来更多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