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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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时空的动物

发布时间:2017-01-09 来源单位:新闻与传播学院

《蓝莓之夜》

年轻人的眼中总有花里胡哨的颜色。

对于空间和时间的王家卫式的解构,让故事总能在任何一个你打开电影的时间里开始,就像有人评价村上春树的小说“在任何一页都能开始故事。”一样,王家卫的叙事最是让美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味道留在回味里。

对于时间,王家卫总不吝啬量词,电影中对于女主距离纽约的长度总以准确到个位的公里数来描述。而对于空间,他却含糊了,女主最后一句对男主说的台词便是“过了一条街走到这里,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王家卫的情感我来形容是“恨时”的,他让片中的一个女人在她爱人死后,将他生前所欠下的账单挂起来,以防“其他人忘记他。”;又让女主旅途中遇到的最后一个女人是个爱赌之人,在没有钟表的赌场里发生一场故事。

“你叫什么名字?”“丽丝。”“你好丽丝,很高兴曾经认识你。”“为什么这样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喝酒。”

《花样年华》

这里是一个成年人的世界。

成年人世界里的感情总要来得慢一点浅一点。特地为你做得芝麻糊怕人闲话,总要多做一点假装为大家做的。喜欢你的感情总要来回试探好几次,最后又沉没于彼此的心照不宣。两个出轨家庭的两个受害者,总要在言语里带着三分的自尊,为感情和自己留下余地。独处一室,却又各干各事。

而一切又如此的荒谬,如此快速。互为邻居的家庭中的男女荒谬出轨,沦为受害者的两人被迫在一个镜头出现,空间的转换腾挪,两人总能同框,电话“只响三声,挂断就好。”的暗号,又使他们的关系超脱刻意。“如果我多出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同我走?”决定,又是那么快。

只是,这是一个成年人的世界,一切都像是梁朝伟手中的那支烟一样,蕴开的总是比别人慢,却总会散去。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就像梁朝伟在电话里说了两声“喂”,那头的人没有回应。又或者像导演说的“那个花样的时代早已逝去。”,梁朝伟最后把想说的想做的封在了一个洞里,洞里是一个花样的年华。

《东邪西毒》

江湖,就是一瞬。

时间残酷吗?真是残酷啊,对于一个眼睛快要全盲的侠客来说,多等一天的马贼,家乡的桃花就离看不到又近了一天;对于一个等待着为弟弟报仇的女人来说,多等一天的帮助,自己的值钱的年华就贬值一点;对于一个深爱自己妹妹的兄长来说,让那个男人存活一天,妹妹就离自己远一点;对于一个浪迹天涯的浪客来说,时间是他想要成为武林第一的本钱;对于黄药师来说,时间是杀死他的凶手,他要忘记所有,忘记时间。

时间被王家卫所说的这个故事拆散得七零八落,最后,江湖就变成了一瞬,女人的深情一眸,男人的一剑,侠客的一口酒都是一瞬间,而爱恨情仇,恩恩怨怨都在这一瞬里。时间也还被塞进一隅客栈,所有故事都在这里上演与结束,张国荣在客栈中望向远山,说“以前看见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但是现在已经不想再知道。”。

但时间不及记忆残酷。“越是想忘记某事,就越记得住。”,所以那一坛能忘掉所有伤痛的“醉生梦死”酒,被人做好酒相赠。

《堕落天使》

我们都在边缘,我却没见过你。

这是一个边缘人生活的美丽新世界,霓虹闪烁着廉价色泽,不似人间。

杀手从一件遍地尸体的房间走出来,遇上了一个好久不见的小学同学,“杀手也有小学同学”,是的,杀手也有一个推销保险的小学同学;杀手的搭档从来没见过杀手,却在杀手的床上手淫了无数次;满头金发的女人喜欢下雨,偶尔躲雨偶尔和杀手做爱;一个想要杀死情敌朋友的女人从来没找到她的那个情敌闺蜜,倒是摇身一变过上了幸福生活;无业游民总爱在半夜撬开店铺私自营业,二话不说把路人就拉进店里边,没人的话就在肉铺里给猪肉按摩,他同他老爸没说过话,却在心里说着爱他。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混乱,谁都没能和爱的人相见,“每天无数次擦肩而过,衣服都擦破了也擦不出火花。”。这无疑是王家卫最酷的一部电影,这就是人间,寂寞人间。

片中的人都爱叼上一颗烟,这烟就是边缘人的一个标志。

《阿飞正传》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鸟,叫阿飞。

他一直飞啊飞,因为没有脚,所以他遇到美好的事物,遇到那美丽的人,他不敢停留,他知道美好的东西总是留给能够驻足欣赏的人,而不只是喜欢他们的人。他看似自由的飞行,将旁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大家不知道是否能够让他为自己停留,连滚带爬地要追赶上他,却也开始了一个个没有目的的飞行。

他知道时间就是他存在的标志,他总爱享受“这一分钟”,他拿这一分钟去和别人做朋友,他将这一分钟永远记住,然后再次飞行。

他知道自己总有落地的时刻,落地那一刻他要拼命看两边的风景。

阿飞总是有比一些人更早的落地,后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阿飞在一个逼仄的房间里修剪自己的指甲,揣上成打的钞票,怀里放上一包香烟,嘴里永远叼着一颗,纸巾要折叠三次,折出一个美丽的小角放在外侧口袋上,梳子将头发向后梳得服服帖帖,向镜子确认几次,便关灯,出门去,花天酒地,漫天飞行。

我们都是阿飞。

《爱神》

局部,就是全部。

你用来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年轻人的嘴里总爱扯上“全部”,仿佛嘴巴牵动着全身都要呈现在你眼前,这样才算圆满,这样才算能羡煞旁人。其实“全部”这个词就是个虚数,你能拿出手的又有多少呢?

曾经,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你的一只手和我的身体交融,你的这只手在这几分钟里只属于我,献情于我,这只手就是全部。

妓女身价总有黄花之时,那一件件新鲜的旗袍也不是总有上身的时候,但裁缝为她缝纫的时候,他的手穿过了你的下摆开叉,游走到你的小腹,直到胸口。

每一件旗袍,总有这些时刻,这些时刻我用我的手表达我的爱。

“连女人都没碰过,怎么做一个裁缝。”

是啊,你的手碰上我之前,我连我自己都不是。

《重庆森林》

怎么办,我爱上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会哭,水龙头哗哗地痛哭,因为它也习惯了两个人在这里,它也会想念;这个房间也会冷,那个人留下的衬衣没再穿起,变得单薄寒冷,惹人生怜;这个房间也会抽泣,毛巾湿漉漉的,明显刚郁闷过;这个房间有好多朋友都不理我了,玩具熊因为那个人离开而生气,玩具狗也不愿意理我。

你离开了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却永远少了一个人的位置。整个房间都在想念,我开始照顾它,越来越离不开它。

后来,有人偷偷溜进我的房间,没人照顾它的时候,她总来照顾它,而且还将它过去难过的东西全部扔掉了。我每天回家,都会觉得这个房间开心了一点。

听有人说“世上任何东西都会过期。”,其实我觉得过期的东西只是因为主人没有好好对它,那么把它交给下一个人,也许,过期的日子,就是一万年后。

《春光乍泄》

不从头来过了,就这样吧。

1997年的王家卫就像是一个香港导演班级里最酷的那一个学生,在这个香港回归的特殊年份,每个导演都在拍摄香港,有人怀念过去的香港而痛哭,有人乐观的看向新时代。只有他一人跑到了阿根廷,拍下了这一部绮丽的《春光乍泄》。

我不好说这是一部美丽的故事片,只能说是一部美学极致的声光里揉进了一个几个人的往事。气韵悠长的镜头里,温暖奢靡的画面,恰到好处又将感情推升得事半功倍的配乐,慢放抽帧的光影,翩翩起舞的可爱的人……一切都将魅力释放得极致。

“早上看电视的时候,我才知道,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就是香港的相反面。”,一心想回到香港的黎耀辉,和辗转在欢愉里的何宝荣,也不过是这故乡和远处的象征,但身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他们有彼此,身在爱里,他们也只有彼此。

“黎耀辉,不如我们从头来过。”,观众和黎耀辉也无不是被这句话杀害了一次又一次,因为没说一次,那种美丽欢乐便又能回到身边。

就像片中张震最后来到南美洲最南的一个灯塔一样,看过世界尽头,明天便回到供自己停留的一个地方。黎耀辉最后来到了他和何宝荣约定的瀑布面前,感叹了一句“总觉得这里应该有两个人。”,便离开了这里。

醉时同交欢,醒来也总要各东西。

《旺角卡门》

这个王家卫,不像王家卫。

聒噪喧闹的台词,铺张无特色的镜头,快速又重复的打斗……这个王家卫和后来的我们认识的王家卫太不同。

但是张曼玉那一句“话说过两次就收不回了。”的台词,刘德华那一句“衰样不能给大家看到。”的嘶吼,张学友对他弟弟说的“明天报纸上,电视上你会看到我。”的话,最后刘德华死在了张学友面前,让我又觉得,看到了王家卫的内核:那一种昂首的矫情。

直到那一幕出现:张曼玉给刘德华买了一堆玻璃杯,在离开的时候告诉他,这个杯子有一个藏了起来,要想知道在哪里就要去找她。刘德华后来找到了她,在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一个人在一个船上,把那个杯子扔进了黑夜的海水里。

这太王家卫了。

文章作者:李秋实 编辑者:黄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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