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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罐冰可乐的救赎
来源单位:全媒体实验创新中心(研创中心)       发布时间:2017-03-13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选择,也有很多无法选择,而最幽默的,往往是那些无法选择。那些命中注定的东西,并不总是罗曼蒂克,仍有现实的、琐碎的一面,甚至你会抱怨、想摆脱,但兜兜转转,你会发现,那个你始终走不出的圈子里,才有你最需要的慰藉;那个与你最亲密而后渐远的人,才给你最无私最窝心的爱和关怀。  
  
有一个人,他制造我,我二分之一的基因来源于他,我的容貌和性格都像他。可是好像,我们又没有那么紧密的联系。
  他在我六岁那年去了上海,虽然在奔忙之中也不忘每星期回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弥补那些空缺的亲子时光,可那根线,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断裂和毛糙。我们平稳地度了五年时光,彼此都没有察觉到这种间歇性分离带来的丝毫影响,直到我的青春期,那些矛盾和隔阂一夕爆发。我们每周为期两天的相处变成了无休止的争吵、曲解,互相的“你不懂我的苦心”和“你根本不了解我”,我能感受他对我的爱和想弥补的苦心,可我发现,我已经渐渐失去了接受来自父亲这个角色的爱的能力。我的性格越像他,我就不自主地越厌烦他,究其根底,其实是青春期的我对自己彻底不认同,所以更难去认同“很像我的另一个人”。
  初三时的一个晚上,补习班回来的路上,惯例性的争吵完毕,我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抑空虚与悲哀。不是来源于争吵,是来源于升学压力、青春期的中二情绪和环境的暗示。那是2012年的冬天,他们说,世界将在一周内走到尽头,我觉得,我仿佛也快走到了自己的尽头。心很渴,口也很渴,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能喝罐冰可乐就会好一点”。然后就成了执念,藤蔓般缠绕着我,我嘴里竟不自主地喃喃着“好想喝冰可乐啊”,一路上就这样浑浑噩噩又魔魔怔怔地回了家。我走进房间,关上门,开了灯,发着呆,冰可乐的念头依然在脑中和心里燃烧。但太冷了,真的不愿意动,不愿意冷却仅剩一丝温存的空气;何况又是大夜,太晚了,也许注定要在这样莫名的执念里度过又一个失眠。于是伏在桌上,疲倦地放空着。
  这时,房门却开了,他轻手轻脚地进来,大概是以为我睡着了。我疑惑又恼怒,因为一般我都会把房门锁上,那天恰巧没有,我迅速直起身来,胸口堵上无名的怒火:“进我房间能不能……”还没说完整句话,他把一罐冰可乐放我桌上,已经大跨步走开,末了把门带上时说一句:“少喝点,慢点喝,太凉”。我听着他的脚步声远了、消失,没有回音。然后空气凝固了,我躁郁的心突然伴着静止的空气也沉静下来。张着嘴,半晌不知道该表达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感动。我于是只把冰可乐倒进杯子,猛喝了几口,再继续我的放空,胸中的压抑却舒缓不少。再喝几口,全身竟暖了。静止的分子开始跃动,空气好像突然开始升温,像锅炉里煮的开水,还散溢出雾状的水蒸气,暖了我那颗冰冷而沉重的心。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不再觉得黑夜漫长又难熬。

  
后来,我平稳地度过了中二期,再没有过那样压抑不堪的日子,甚至矫枉过正地变成了一个没有什么情绪和脾气的人,变成了一个根正苗红的正能量好少年。我和他的关系也渐渐缓和,再没有过剑拔弩张。我还是没能把一个“爱”字说出口,但已经学会接受来自父亲这个角色的爱。这个时候,我却在慢慢地远离他,于时间,于距离,于他的生命,于我的生命,那些本该彼此感受到的爱与关怀,终因我的固执和古怪成了一个遗憾。
  他知道他没法温暖我,甚至妥协于他不了解我的“事实”,但他在寒冬的夜里为满腹抱怨的女儿找一罐冰可乐。如果有一个人或一件物可以治愈我,即使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是他,他也愿意为我去寻找,这可能就是父亲之所以不同于任何与我更亲密的人的地方。我闭锁心门,其他人选择远离我。他用呼唤不能让我把门打开,他用钥匙捅不进来,于是他在窗口放一支气味淡雅却永久飘香的花。时间久了,我禁不住那花的香,把窗打开,新鲜空气进来,交换了满屋子的压抑与腐臭,我获得新生。
  人的救赎,从一种困囿的情绪和景况中走出来,大多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与释然,如果还有什么别的可以帮到,那应该是这种无言又执着的爱,是寒冬里的一罐冰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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