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多淘气啊,扎着可爱的两个辫子,一跳一跳,是个很乖的小女孩,但是就是不愿意吃饭,不愿意上幼儿园,可能是因为幼儿园门口的两只大狮子长得实在是不够亲切,又圆又大的四只眼睛睡觉闭着眼都能想到。每次上学,都堪比莎士比亚先生的第五大悲剧,姥姥送我到校门口,一路上都欢欢喜喜,刚到校门口,看到两只大狮子,才反应过来,姥姥不是说去买糖,姥姥骗我,哇地大哭起来,两只大狮子得意地看着我,有时还会窃窃私语。我不愿意姥姥离开,刚开始总是抱着姥姥的腿,躺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累了,歇一会接着哭,姥姥也总是拿我没办法,说心疼也心疼,说无奈也挺无奈,后来姥姥干脆和幼儿园老师商量了一下,我坐在教室里,姥姥就坐到我的课桌的旁边,做一个没有桌子的同桌,从此我再也不会在幼儿园门口的狮子面前上演生离死别了。但是姥姥也有自己的事情,她总是在我听老师讲故事讲得出神的时候,说去上厕所,我也不留神,直到下课,姥姥也不再回来,接下来难的就是老师了,妈妈说我小时候哭技真的是一绝,老师每逢见到她都要“夸”我。后来上了中班,大班,姥姥依旧每天的第一节课总坐在我的小课桌旁,但不一样的是,后来,我慢慢习惯了姥姥的离开,发现姥姥不在了之后,依旧和小伙伴玩得很开心。姥姥就是我童年最好的玩伴。
姥姥在年轻的时候,因为骑着自行车载着爸爸,遇到石块不留心,摔下了路墩,摔坏了双腿,在病床上躺过3年之后,才重新站了起来,但从此以后,她的两只腿再也没有互相遇到过,形成了夸张的O字,从那时起,姥姥就多了一把拐杖作为她的陪伴。所以姥姥什么活都不方便,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所以照顾我这个爱哭鬼的艰巨任务从小就落在了姥姥身上,我至今认为,这个任务倒比地里干活更加困难和辛苦得多。
从前,时间很慢,车马很慢,而后来,我长大了,羽毛丰满难免飞向远方,姥姥还是在那个院子里,家门口的小凳上,台阶上,太阳下的摇椅上,她总是在勤快地干着活,捡几粒豆子,缠一团毛线球,偶尔还能够听到厨房咚咚咚的切菜声,姥姥总是说,不够不够,自己晒的柿子,说不够不够,孩子们回来不够吃,酒酿红枣,不够,还是不够,腌鸡蛋不够,炒菜时盐放的不够,煮粥时大米不够,馒头蒸的还不够多,不够吃,逢年过节,家里的糖果不够,不够给孩子们发。她总是念叨着这个不够,那个不够,在她的眼里,自己所能奉献出来的爱还不够吧。
回家次数开始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数的清回家的日子,在学校一晃就过的一学期,在姥姥的口中是迟迟按不下去的一根手指,30天,28天,一周,慢慢的两只手可以数的清了,离我回家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她总是数着日子过,盼着我回家的那天,回到家,她总是用她那颤巍巍的手包住我的手,怎么手这么凉,衣服穿厚点,看你都瘦了,怎么不吃饭呢,搓着我的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我,然后把攒了大半年的零食很神奇的这里出来一个,那里出来一个,堆成了小山,都等着我吃,我说,你攒着自己吃吧,在家里也多吃点,她摇摇头,吃不了吃不了,都是给你留的。这时候,心里总是很温暖,一直有这么一个人心心念着你,挂着你,怕你吃不好穿不好,总是把她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你,而我,时间久了,却觉得这份感情理所当然,理所应当地被爱包围着,不会孤单也不会满足,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好,反正时光很慢,那我就慢慢享受。
事情永远在你没有做任何准备的时候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发生了,猝不及防。就在我离开家里的第一天,满心欢喜地踏上路途,即为以后的未知担忧,又对家里的安逸怀念,姥姥似乎也像是度过了一个长长的假期,或者说是老天爷赐给她一个额外的假期,和我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假期,我想,对她对我,这样的结局应该都算是好的,没有遗憾的。
大雪飘飘的那一天,我哭着喊着,我走了你也走了,我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没有回应,我想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先吸吸鼻子,然后长叹一声,说人老了吗,不死还到多会儿。没想到这句话倒真的灵验了。
我不太知道生命轮回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我也不太知道人离世之后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就像我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生命之脆弱,情感之虚无,看不到,摸不着,终会有一天,一切都消失殆尽,随着大火一切都被烧为灰烬,片甲不留。人总会感慨过去,对发生过的事情或者说对没有发生却理应发生的事情抱有幻想,想着,如果是当时,我一定要怎样怎样,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怎样怎样,但都是过去的事情,无非是自己的一个幻想。保留自己的梦想,让它在梦里再出现吧。
时至今日,好像我还是那个不愿意上学的小朋友,还是那个吃饭能洒一桌子的捣蛋孩子,从咿呀学语到现在的亭亭玉立,而陪伴你一路的人却会不断的离开,能做的就是短暂的逗留之后,大步向前走。
文章作者:卫晓丹 编辑者:毕雯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