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吧。”他在电话那头跟初讲。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没带伞的初冒着瓢泼大雨在路上飞奔，这样愚蠢的事情以极高的概率上演在他的高中生涯里，这次他像是瞅准机会咬住猎物脖子的狼，绿着眼睛冲向前方，于是正往教学楼这边送伞接人的男生女生像看傻逼一样的看着他。

       “有病吧你，多大的人了还干这种蠢事。”初听着电话那边咯咯大笑的声音满意的眯起眼睛，脑海里素描一般的描绘着高中时代冒雨上路的情形，猛烈的风指挥着豆大的雨点齐刷刷打在脸上打在身上，眼睛半眯着看着前方湿淋淋一片的道路，笑的灿烂，以为一切都会因为重新登上一级新的台阶而有所改变，变得沉着冷静变得绅士体贴变得聪慧内涵变得再也没有幼稚天真傻缺任性的小脾气，可是跑在大雨里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的笑了。

       “真他大爷的爽。”

       回到宿舍舍不得脱下湿透了的衣服举起手机拍一张淋雨的照片留念，被舍友嘲笑脑子被烧坏了吧，装什么文艺。只能乐呵呵的笑，于是连带着想起场景里必不可缺少的兄弟，兴高采烈的拨通那边的电话。

       而对方也是同样血性乐天的阳光好少年，听筒里声音一起马上想象到那一排整齐的大白牙，于是激动不以的初拿出吓死人不偿命的嗓门大声吼着“下雨啦！”电话那边马上一副准备挂听筒的语气“你打错了吧……”作为一名画得一手好画的艺术追求者，立马就能想到这样激动的初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好事，“你不会是淋雨淋傻了吧？”

       “你大爷。”

       于是两个男生站在各自的宿舍里爽朗的消除好听的声音，雨仍然哗哗地下着，在这湿淋淋的声音间隙里有那么接近虚无的空白被两个人极其短暂的停滞阻隔。于是初有些温柔的问了对方一句“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

       电话那边声音却有些尴尬的哽咽，长久搁置不得重拾的情谊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被如此清晰的回放和纪念，感慨像奔涌而出的洪水一样汹涌而来。对话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近况填充，初一只手握着手机，不时的换只手举它，雨就这样渐渐停了，凉风带着雨后的湿气拂到身上，皮肤上立起小小的疙瘩，他的眼睛像被雨水冲洗过一样明亮。

       “还是觉得有些东西埋在心底里一直都没变，即使是万分期望过，重新开始的生活准备开来的挑战，太困难或者太简单，就此断地搁置不去触碰，但是这样的心力总是沉重，太多心情因为苦撑的面子被硬生生吞回肚里，渐渐的这些话就融化结合成为大小不一的块块，嘴巴变成了茶壶，就算想把它们倒出来就不行，的确是改变了，只是与我们当初想象的相差甚远。”初冲着宿舍外一辆按喇叭的货车竖出了中指，然后带着一脸疲倦的微笑收回脸上的灿烂。

       那段临近高考在大雨中奔波的画面再一次无比清晰的闯入脑海，骑得飞快地电动车，因为叛逆画的乱七八糟的校服，背地里说过的隔壁班漂亮女生的笑话，早自习躲在老师眼皮底下疯狂又紧张的抄写的作业，还有放学音乐还没来得及响起就提前跑到教室后门被老师捉到现行的尴尬，一起在路上大声呼喊过的愿望，被一场在平凡不过的大雨冲刷干净了斑驳墙面上落满的尘土，显现出最初青葱的模样。

       说了那么多次“那就这样吧。”在放下考试的黑色中性笔时，在抄作业时间不够时，在为喜欢的女生准备礼物时，在等待打球的伙伴准备行头时，在一遍一遍勾勒梦想时甚至在疲惫不堪的辛苦工作时，因为已经做到最好了，做到再也不能用其他来替代和重来，每一次努力每一次微笑每一次为了目标握紧的拳头，都是刻印在那几年里那张灿烂的笑脸上的光芒，是哪个老师在讲台上一脸感慨的说道，“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啊，身上都是放着光的。”

于是在那节笑翻了的课堂上，初看到喜欢的女生长出了一双翅膀。

       “那就这样吧。”因为总是最好的，因为从不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样才能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一咬牙跪着也要走到底。

       初在电话里说，到现在还做这样的蠢事，你说是不是没救了啊。而听筒那边传来的那句“那就这样吧，这样多好。”让他快要骂着“你大爷”流出泪来。

       “那就这样吧。”还能想念那些年，还能想念你，还能做着一辈子里最喜欢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