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今年二十四岁,刚工作一年,在一个中等城市的小电台里做着一个相当于接线员的导播工作。台里的同事都很纳闷那么一个名牌大学的新闻系毕业生怎么就甘心屈居做这样的事。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把听众的电话接到主持人那儿。当然,在电话没接进去之前她就得和听众聊天。清闲的工作,微薄的工资。
其实,她一直就是个安静的女生,不大爱说话。每天脸上都挂着沉静的表情,一个人按时上班,准时下班,怀里总是抱着不同的哲学书。由于每天和听众聊天基本上把她能说的话都说完了,所以她跟台里的同事只用微笑交流。
跑新闻的老王每次看见李陌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会侧过身对后边的吴丽丽说,“唉,现在这新闻系毕业的女生都这么深沉么?”无一例外地都会听到身后那个含着棒棒糖的口齿不清的声音说,“你看吧,她干不了多长的。”
只有一个人知道李陌的心思,她叫唐兰,是李陌的高中兼大学同学,毕业后到了个省电视台的新闻中心,才一年就在台里干的风生水起了。每个月,她都会给李陌打个电话磨耳根子,“李傻陌,你什么时候才离开那个鬼地方啊。要不到我们台里来,我可是每天极力在我们主任那儿粉饰你。我说……有些事,不是你一厢情愿默默耕耘就会硕果累累的。趁早离开吧,青春可经不住你这么挥霍的。”李陌每次听到他的话都会认真地对她说,“恩,到时候就会离开的。”然后,电话那头就会传来长长的叹气声。然后,就是相对沉默。
又是平常的一天,李陌照常上班,一走到门口就听到办公室里喜气洋洋的声音。她看到有个人在发喜糖,那是海涛。一个台里很有人气的主持人,奔三十了还依然对各个小女生保持着强有力的吸引力。他比李陌早进来两个月,大多数的时候,李陌都是给他的节目接电话。海涛看到李陌进来,笑着迎上去从包里捧出一大把糖给李陌,满脸幸福地说:“小陌,我要结婚了,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到台里来上班,以后我就要跟她在她的城市双宿双栖了。”说完后又去给其他的人发糖了。在他转身后,他没有看到在李陌手上捧着的印着大大“囍”字的喜糖上沾着两颗透亮的水珠。
下班后,李陌给唐兰打电话:“亲爱的,他要结婚了,我真的该离开了。”说完后,她马上挂断了电话,此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仿佛置身在无边的黑暗当中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她再也撑不住了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慢慢地双腿也失去了力气。她走到墙角缓缓地滑落在地上浑身发抖,终于她放声大哭起来。好久好久她都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了,这一次她要放纵自己哭出所有的压抑和委屈。城市里,华灯初上,急于回家的人群和汽车都吹响着洪亮号角可却是一场缓慢的拉锯战。多么喧嚣的都市啊,可没有谁会听到一间没有灯光的小房子里一个人痛彻心扉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陌连哭的力气和眼泪都没有了,只有心还在隐隐作痛。她抬起头来,看到手机屏幕在不停的闪动,打开一看都是唐兰的一条一条的短信“亲爱的,你会过得更好”“亲爱的,你会过得更好”……李陌一字一句给唐兰回了一条短信“我要我过的更好”,她觉得这是自己二十多年来从不曾有过的坚定。
她站起身来一阵阵麻木的疼痛感从脚底传上来,她甚至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根本就没有比脚更痛。突然地,她就笑了,释怀地笑了。
第二天,李陌给台里交了一封辞职信。在她收拾东西时,老王又在感叹了“唉,现在这孩子的变化还真配得上咱这时代。”吴丽丽忙不迭地在后面追加了一句,“你看吧,我早说了她干不长的。”话传到了李陌耳朵里,她冲着这两位同事展开了一个大大的他们以前从未见过的的笑容,然后云淡风轻地走了。
回家后,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封上写着海涛收。这封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海涛:
你好!我是李陌,也是你QQ好友上的艾米。
你其实不知道,我从高中时就开始听你节目了。那时候,你的节目是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我总会在你说“亲爱的朋友们,欢迎收听XX节目”之前打开收音机,在你说“朋友们Goog luck and goog night”之后才睡。然后每天顶着黑眼圈去上课。
你其实不知道你在节目中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我记得你的家乡你毕业的学校,记得你有很重的烟瘾,记得你每天凌晨三点睡七点醒,记得你体型消瘦,记得你喜欢的歌和书,记得你歌唱得特别好,记得你看电视喜欢看广告因为你也做广告配音。
你其实不知道,我早就通过各种渠道加了你为好友,然后每天一上线就看你在不在。我每天都会看你空间即使你很久都没有更新。我会在里面提醒你注意身体,祝福你天天开心。
你其实不知道,我在高考填志愿时,因为不想在外地听不到你声音所以我一意孤行地填了本省的大学,尽管我爸妈早已不在这边工作,家都搬了。
你其实不知道,因为你常常跳槽,偶尔一段时间听不到你声音我就特别慌,拿着收音机来来回回调频,然后在听到你的声音后频道就再也不调动了。
你其实不知道,我能够在电视上马上就能听出你配音的广告,即使是加了艺术效果的。
你其实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放弃电视台的好工作跑到你身边当一个小小的接线员。你也不会知道,其实我也有私心,我从不把自己不喜欢的人的电话接给你,只因为我发现他们像我一样了解你关心你。
你其实不知道,我很爱你。但我的爱与你无关。
最后,恭喜你,祝你新婚快乐!真心地希望你一辈子幸福快乐!
李陌”
可是,李陌并没有寄出这封信,把装进信封后她又拿了出来,不缓不急地叠了个纸飞机,站在窗口,在风起的时候轻轻的对它哈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的飞出了窗外。她就用这样一个小小的仪式结束了自己一场长长的暗恋,而从头到尾,他都不知丝毫。正如李陌自己说的我的爱与你无关。
(作者:曾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