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开场让我想起了古华的小说《芙蓉镇》。《芙蓉镇》的开场有这样一段描写。“芙蓉镇街面不大。十几家铺子、几十户住家紧紧夹着一条青石板街。铺子和铺子是那样的挤密,以至一家煮狗肉,满街闻香气;以至谁家娃儿跌跤碰脱牙、打了碗,街坊邻里心中都有数;以至妹娃家的私房话,年轻夫妇的打情骂俏,都常常被隔壁邻居听了去,传为一镇的秘闻趣事、笑料谈资。偶尔某户人家弟兄内讧,夫妻斗殴,整条街道便会骚动起来,人们往来奔走,相告相劝,如同一河受惊的鸭群,半天不得平息。不是逢圩的日子,街两边的住户还会从各自的阁楼上朝街对面的阁楼搭长竹竿,晾晒一应布物:衣衫裤子,裙子被子。山风吹过,但见通街上空“万国旗”纷纷扬扬,红红绿绿,五花八门。”
没错,西西里的锡拉库萨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小镇,古老而保守。西西里的历史特殊性决定了故事发生在这里,故事也只能发生在这里。十三岁的雷纳多爱上了比她大很多的美丽妇人玛莲娜。美丽孤傲的玛莲娜是全镇男人的渴望和全镇女人的假想敌。在这保守的小镇里,流言蜚语一分钟飞满天,玛莲娜的生活被夸张放大到每位居民耳中,毫无隐私可言。

这是托纳多雷时空三部曲的最后一部,相比前两部《天堂电影院》与《海上钢琴师》而言,《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叙事技巧并没有太多花样,以雷纳多为第一人称相对平实的将整个故事娓娓道来:“当我还只是十三岁时,1941年春末的那一天,我初次见到了她。那一天,墨索里尼向英法宣战,而我,得到了生命里的第一辆脚踏车。”《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定义是浪漫爱情的色情电影,而我,很荣幸看的是完整版。第二遍看这部电影,感受和第一遍完全不同。第一遍时,我的注意力全被赤裸交叠的身体牢牢扯去,大脑停止不会思考,连身体都是僵在那里,面无表情但内心翻腾的想吐。毫不犹豫的把这个电影归于禁片之列,有生之年绝不会主动再看第二遍的那种。但是说起“情欲”,这个电影却第一个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可见印象之深。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美丽的故事。电影中上蹿下跳的雷纳多不禁让我想起《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马小军,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刻画的情形却更为真实。托纳多雷导演的功力实在让我钦佩不已,电影中13岁的雷纳多勾起了多少男性少年时的记忆。他对自己不能穿长裤而愤愤不满,也对剪头发时的差别对待而愤怒不已。同时处于性启蒙时期的雷纳多,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骑自行车跟踪美丽的玛莲娜,他见证了玛莲娜的所有经过,并对不明事实的相邻们“暗下毒手”。伙伴中有一人讲述了玛莲娜让他买香烟的经过,而雷纳多就想象那么一天玛莲娜也让他买香烟,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玛莲娜翘起了她那修长性感的腿。就这一个细节,掀起了大家的回忆。我们也会把别人的故事加以修改,想象发生在自己身上,体会那美妙的感觉。从此,雷纳多经常陷入自己的性幻想中,想象自己与玛莲娜在一起拥抱、接吻、做爱。这个半大的少年深深被玛莲娜吸引,不能自拔。情欲的味道却不是低俗不堪入目,反而让整部电影更加真实而鲜活。就像鲜红的花朵上停留了一只蜜蜂或者葱绿的叶子表面露水滚动,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则少,这种正正好好刚刚好的感觉让我们为之一振,完美的让人四肢舒展精神舒畅。此刻大家才纷纷喟叹:我还以为这是我的故事。
玛莲娜无疑是美丽的。她的美是一种韵味,高贵而孤傲。她做着美丽的发型、穿着美丽的裙装、拎着美丽的手包目不斜视的横穿整个小镇。电影中多次刻画这个场景,众人见到玛莲娜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交头接耳。男人们垂涎三尺,女人们嫉妒憎恶。然而玛莲娜毫不在意众人赤裸裸的眼神,依旧神情自然的优雅走过。作家亦舒说,一个女孩子能美成这样,她自己却又完全不自知,美而不自知。她指的是年轻时的林青霞。玛莲娜亦是如此。我的观点是,玛莲娜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美丽,而是知道自己的美丽却不会加以利用换取利益,这才是美的最高境界。玛莲娜淋漓尽致的诠释了“美而不自知”的态度。但是,由于生活所迫,玛莲娜不得不用身体交换食物。放纵从她将乌黑的秀发剪短染红开始,不变的是依旧那么美丽,变了的是心境的变化。暗红色的头发张扬而美丽,暗示玛莲娜坠落的无奈,不该。
意大利终究是美丽的。战争结束,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从这边阁楼到对面阁楼搭长杆,晾衣服,人们从在飘扬的衣服下面穿梭。突然,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群又定格了。玛莲娜回来了。依旧美丽从容的从人群中穿过,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他的独臂丈夫。电影最后玛莲娜终于换上了土色的套裙,提着手袋在拥挤的人群中挑挑拣拣。妇人们交头接耳,议论声不减,这时在玛莲娜身后的妇人随口说道:“早安,Scordia太太。”玛莲娜回头,神态紧绷,目光一直注视着向自己问好的妇人,那分明是当初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人啊。周围一片安静,大家纷纷看向玛莲娜,玛莲娜神色一松:“早安。”然后她所到之处一片早安声。火药味十足的一刻被一声“早安”打破,化干戈为玉帛。玛莲娜终究是美丽的,她代表的意大利也终究是美丽的。尽管二战时期误入歧途被众国辱骂,但二战结束后意大利迅速回归并以友好的态度与各国和睦相处,这何尝不是一种美丽?雷纳多见证了玛莲娜的蜕变,导演托纳多雷见证了意大利的蜕变,他心情激动,想要诉说,于是成就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这个美丽的电影。
玛莲娜胖了,有皱纹了,不再注重衣着了,但她依旧是哪个美丽的玛莲娜。雷纳多为玛莲娜捡水果是他们二人第一次正面“交锋”,那个千万次出现在雷纳多梦里的玛莲娜却并不知道雷纳多的存在。“祝你好运玛莲娜女士。”托纳多雷也在心中默默念道:“祝你好运,意大利。”
文章作者:先锋通讯社桐乡分社记者 张宏嘉 编辑者:黄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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