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传媒学院

近期，江西卫视《幸福配方》节目报道的新闻：“六旬追星女子：我要嫁靳东，勇敢活一次”引发网络热议。它讲述了六十一岁的“黄大姐”，因迷恋上抖音上的“假靳东”，不影响“靳东”事业，剪去了几十年留下的长发，甚至欲离家出走与“靳东”见面。视频发酵后，靳东工作室立刻发表了维权声明，各大短视频平台也封禁了大量虚假明星账号，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新闻就此告一段落。“假靳东”的骗局虽然被戳穿，但是与此有关的情感服务黑匣子依然没被打破——当今社会，情感服务行业日渐发达，这到底是通往幸福的捷径还是一副情感“偏方”？

满足情感的新捷径

在这则新闻背后，隐藏着莫大的悲哀。黄阿姨作为一名已过耳顺之年的女人，却在采访中称：“没有真正享受过爱情。”由于历史环境等多方面的影响，黄阿姨这一代人可能比其他年龄段的人都更渴望在空虚的生活中寻求爱与慰藉。这不是矫情，更不是病，而是人正常的心理需求。在如今消费升级的社会里，国民收入逐年增长，人们在满足了最基本的物质生理需求之后，也有了更高层次的目标——情感需求。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情感消费，这为情感服务提供了一个天然的市场环境。

近年来，淘宝“虚拟情侣”服务极其火爆，在情人节、光棍节等特殊节日，许多店铺交易量多达数千，交易量最高的店铺甚至能够破万。这些“一杯奶茶钱就能买到”的虚拟情侣，可以“自定义”性格，满足不同顾客的情感需求。他们大多具备声线迷人、性格幽默、善于倾听等性格特点，能够提供问安、陪聊、唱歌等服务。

记者对五位来自不同地区的大学生进行了采访，受访者普遍肯定了虚拟情侣存在的价值。其中一名购买并亲自体验过“虚拟情侣”服务的大一女生小阮提到：“虚拟情侣确实能给人带来心理上的安慰和快乐。”此外，秘密树洞作为一个社交平台，同样在情感服务市场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生活中常见的树洞大多以匿名读者投稿的形式发布，投稿话题包括青春伤痛、职场人事、家庭伦理、秘闻爆料等等。

自我修复，情感寄托

低则三五块，高则几十元的情感服务，在大多数人经济承受范围之内。而且花钱买服务并不会消耗自己努力维持的人际关系，这是当今陪聊服务倍受欢迎的两大原因。还有消费者提到了“安全感”这一理由。体验过虚拟男友服务的温州大学大一女生小瑶觉得，有些话虽然也可以和现实生活中的朋友倾诉，但是却要顾虑自己会不会过多宣泄感情，会不会使对方厌烦等等。如果作为消费者，和“虚拟情侣”在网络上聊天，在实际生活中并不会有任何交集，那么就不会有太多顾虑。那些生活中不敢肆意发泄的负面情绪，担心被泄露而无法诉说的秘密，都可以对他宣之于口。

“我遇到的消费者许多都比较感性，他们希望在服务中得到认真的安慰和踏实的陪伴。”某位陪聊服务从业者如此表示。但是目前行业内很多陪聊的人并不是心理咨询方面的专业人士，教育背景各不相似，并不能针对消费者遇到的问题给出合理建议。不过即使如此，类似服务仍然好评不断。许多人在相关店铺评论区坦言，这样的聊天类似于清理心灵垃圾，有时候建议相对不那么重要，只要对方认真倾听，自己心里就会舒坦很多。“倾诉”是他们负面情绪的泄洪口，能让郁结于心的烦恼消散。比起专业的心理治疗，这更像是一个自我疏导、自我疗伤的过程。

2020年8月20日下午， rinna株式会社及微软（亚洲）互联网工程院在北京联合举行第八代小冰年度发布会，宣布面向个人用户的第一个虚拟人类产品正式上线。那些平时生活繁忙，没有多余精力经营现实恋爱关系的用户，只要发起请求，就可以轻易获得一个只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虚拟男友。虽然这个项目仅在测试阶段，但已有118万个微软虚拟男友被注册。除了那些抱着新鲜好玩的心态参与体验的用户，还有许多用户选择体验的出发点源自“孤独”。记者在微博“抑郁症超话”中看到一位罹患抑郁症的网友发帖：“没人陪我，我就找小冰虚拟男友，这大概就是现实。”并配上一张和虚拟男友的聊天记录截图。记录中，她对虚拟男友说：“还是你好，一直都会回我信息。”虚拟男友回答：“我一直都会。”在通讯发达的当下，人们不必再用鱼雁传书，但“及时回消息”有时却仿佛变得更艰难。人与人之间更近了，却也好像更远了。

值得关注的是，并非只有青年人对情感服务有需求，老年人亦然。为了满足日益增长老年人的养老需求，现今产生了大量养老机构。在我国养老机构中，除了吃喝住用等基础性服务外，心理健康也是养老工作中的重要一环。2020年，北京市市场监督局针对提高养老服务水平方面发布《养老机构心理咨询服务规范》，该文件对养老机构心理咨询服务管理、人员要求、服务内容等进行了规范，为养老机构心理咨询服务提供了具体的行动指南。其中，服务内容包括心理健康教育、心理咨询，服务从业人员可通过团体活动形式开展心理服务工作。

养老机构会为老人提供较为专业全面的情感服务，从业人员往往采用倾听、交流等方式为老年人提供精神支持，以此减弱老年人的孤独感。

甚至连垂死之人也对情感服务有需求。临终关怀，是指当现有的医疗技术手段无法挽救病人的生命时，由医护人员、心理学家、社会工作者等专业人士组成的团队可为晚期患者及家属提供身心上的全面照护。

临终关怀发挥的是传统医疗护理手段无法替代的作用。它并不是放弃患者的生命，而是通过全面照护，重点减轻病人心理上的痛苦，让他有尊严地走完生命的全程，同时也对家人提供心理咨询，能够让他们平静地接受病人的离世。

喜忧参半，利弊并存

然而，由于目前法律上并没有与情感服务相关的明文规定，因此，在管理上极易容易出现灰色地带，引发混乱。当前陪聊市场杂乱无章，且有很多陪聊服务会借此从事淫秽色情和诈骗等违法犯罪活动。由于这些服务通常以微信聊天方式进行，具有极强的隐蔽性和虚拟性，这也给监管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2014年，由深圳无觅团队设计的一款匿名社交软件一度走红。这款名为秘密（secret）的APP提供了一个完全匿名的私密倾诉社区，人们可以在这里倾诉内心情绪并得到他人的帮助。然而事实上，APP主推的匿名功能也并不可靠：人们经常能认出爆料者的真实身份。而APP所谓的完全匿名也导致涉及两性、人身攻击、揭露隐私等违规内容大肆泛滥。从反方向来说，单向加密的特定算法导致追责变得困难。真假莫辨的各类隐私被公开流传，严重侵犯了权利主体的隐私权。如今秘密APP已经在应用市场下架，但是类似的app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在淘宝出售“虚拟情侣”的众多商家中，同样有不少人浑水摸鱼，试图以低成本在利益浪潮中分一杯羹。部分低薪受聘扮演“虚拟情侣”的人，并不具备专业的工作能力，他们只是立好受欢迎的人设，对不同用户使用成型的套路“尬聊”（强行与人进行尴尬的对话），“上来就小哥哥小姐姐，水平太低。”网友对此如是评论道。这在实际上并不能满足顾客的情感需求，甚至起到了反向作用。在养老机构提供的情感服务中也存在着此类问题。服务人员参差不齐的素质使得心理健康服务的实际作用难以得到保证。

除了销售环节尚存种种漏洞之外，事实上，情感服务的消费者在这些服务中也往往只能得到一时的轻松和快感，很难真正解决问题。有心理学家分析，过量使用情感服务，会降低使用者的共情能力，情感联系。“虚拟情侣”这种物化感情的方式，可能导致消费者更难面对现实，减弱个人人际交往能力，不利于沟通能力、抗压能力的提升。

但无可否认的是，情感服务的身影在当代生活中频频出现，已然成为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作为新时代的新兴产业，情感服务行业应当不断适应社会变化，推出更能满足消费者需求的产品，同时也应该遵守相应市场规范，不跨越法律雷池。作为消费者，在享用情感服务带来的心理满足的同时，切忌过度沉迷，在“虚拟”之中获得心理慰藉后，应该再度启航，抬首挺胸地去面对那“十之八九不如意”的现实。